掰玉米，我不是那一只左顾右盼的猴子。

掰玉米，让玉米，要有多具体就有多具体。

玉米，提取了父亲荒凉的胃

不明所以地集体发芽、拔节、扬花

一副震惊的牛犋牵引一只熟练的犁铧

鲜土像块块生肉，为春天放血

挣工分的父亲，十四岁，

脚不断陷进去再不断拔出来

从土地对历史的具名中

而立之年的父亲抓得了几个偶然的纸阄

干燥的种子，作为一株彻底的经济农作物，

在家庭承包责任田里自由落户

结出一穗金黄的玉米

父亲服膺关于收成的命题中

包括培土、间苗、浇水、施肥、

锄头遍草锄二遍草的所有程序正义

养家糊口的父亲，眼睛被汗水沤红

父亲、母亲把掰过玉米的手

靠近灶火，两段皴裂的铁，

因凡士林的火上浇油，

让残忍的疼足以咽下残忍的痒

一垛一垛的玉米堆上房顶，再被白雪沉沉覆盖

等待一分钱、两分钱的涨幅，然后出卖

父亲骨质疏松的农业

仍在原地春种秋收

我每到秋来嘘寒问暖的口吻

都确证着从父亲的儿子变成了父亲的客人

2020年9月末

10月1日，等于能掰7天玉米

我10月1日放假，是回家帮我爸掰玉米了

那些情愿或者不情愿的玉米

被割倒、燃烧

秋天的天就如履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