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今一千六百余年前,莫高窟始建。信仰之火在往后千年的岁月里,映亮了无数个狼烟未熄的黑夜,也在石壁上留下了奇伟而永恒的燃迹。
五百年的沉寂,石窟的功用与使命在浮云世事里悄然更变着。再不见乐尊和尚在大漠之中窥到的遍山佛光,再不见从四海纷沓而至只为一睹佛颜的信众——驼铃声消隐在沙尘的风里。
石窟崖壁上紧闭的密密窟洞在喃喃召唤。
一扇扇门终将循次打开,以另一个身份。
我挚恋着大漠戈壁的雄阔,翘首漫道,丝绸之路是叩问拜谒的便道,我在驿站前解缆问桨,叹万古离愁。
犹记,晓烨对额尔金勋爵的朗声悲抒,恨没能早生一个世纪,恨没能各乘战马,决胜负于城下,拦下被草草粘下的壁画,拦下被潜运掠夺的经卷,拦下祖先施予我们金樽玉杯难换回的遗泽。
犹记,笔耕不辍的塞尚、马奈向敦煌壁画投来羡慕的目光,甘愿被这双艺术巨手捻成轻尘。又见哪朝贤士抚琴独啸,自是逍遥羡煞王侯;又闻无数文人寸断肝肠的大漠苍凉杜鹃啼血。
或许在黄沙的腹地之下埋藏的是更多未知。那方未觅之境,或是战死于塞外沙场的古代消失军队,或是由大漠之中少数民族势力所构建的文明遗址。它们只是默听沙鸣,它们还是在等待。
当河西走廊为沙化的急骤旋律所主宰,已然是文明挽歌的终章之唱。
大漠敦煌在风沙经年累月的侵蚀里,眼界宏阔,意象纷杂之外,又有几处古文明之肉身躯壳在哑然挣扎?
我以为,山总是沉默的,但鸣沙山却将天籁之音化为沉沉畅想,而风是它弦上的旋律;
我以为,皓月永远属于朗空,但月牙泉是从天而降的一弯碎片;
从这端看,你是一弯残月, 从彼侧望,你是一弯新月;
但我却等不来你满月的那一天。
黄沙入云,直上三万里。
极目望去,尽是一片苍莽浑厚的黄,茫茫无边,好似将世间所有的尘埃汇聚一齐,凝成这壮丽雄伟之景。隐约有驼铃击响在狂风卷沙中,稀疏而拖沓。仿佛远在天边的呼唤,却近在咫尺。那是古人的召唤,是跨越了时空的藕断丝连。厚重的历史感与黄沙一起,在呼啸的风中刺过耳畔。
话语与思绪消散在风里。